三十三

陸齊嘴角的冷笑僵在臉上。

昔日長生教稱霸武林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，官府也無可奈何，誰讓對方的幫主高長宗背後，站著南朝洪武帝呢。當時長生教的名字，說了便能讓江湖人聞風喪膽，跑的飛快。

姬霄伸出完好的左手，微微擡起，做了個制止的手勢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，卻仿佛在眾人心上落了千斤重。

他似乎無比惋惜似的，說道：“我本不想這麽做的，但是聽說，死人是最聽話的？”

□□味隨著夜風而去，長生教教眾個個身穿黑色長袍，帶著黑色帽子，露出一雙雙沒有情緒而冰冷的眼，從陰影中慢慢浮現出來。

陸齊大駭，著實是沒想到對方已然召集了如此多信徒弟子，甚至原本就是當年活下來的長生教餘孽！

“這份禮物，如何？”

姬霄嘴角慢慢浮現一個笑，轉頭對蕭晉光說：“永定王爺，萬萬沒想到如此吧？”

蕭晉光的臉掩在黑暗中，看不真切，但與旁人相比，更是淡定如常，他被付翊握住他的手無意裏勾了勾手心，勾得心有些癢，也有些暖意。

蕭晉光微微搖頭，“當然沒有，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。不過你既然願意主動現身，說明不是已經事事周全，就是已經走投無路了。”

姬霄微怔，冷道：“雖然你猜的確實不錯，使出渾身解數卻也行不通，那就拿出所有的籌碼來賭一賭。現在我手裏拿捏著這些人的命，王爺不知該拿什麽來換？”

長生教教眾不過十餘個，人數雖少，卻是手腳健全，正是武功精力鼎盛時期，而白雀、破霄兩幫內鬥，已然衰落，院子裏更有不少婦孺老幼，姬霄的籌碼是這些人的命。

蕭晉光神色依然未變：“你要什麽？”

姬霄開門見山，“我以為你清楚。我要長生丹，或者稱它為九轉還魂丹。”

付翊手一縮，正要抽回，反被蕭晉光握住。

付翊：？？？

蕭晉光冷道：“當年那樣大肆尋找也未能尋到，那邊說明它並不存在。”

姬霄眉頭一皺，嘴角的冷笑消失得一幹二凈，面容冰冷如霜，陰狠的眼眸仿佛從地獄而來的羅剎般陰森，他終於不再願意與人虛與委蛇，回道：“舊主在你身上中下消魂散，不要以為姓沈的老匹夫暫時壓制了毒性，王爺就可以高枕無憂，活得自由自在了。”

蕭晉光有些怒意，道：“我不會做你們的傀儡。”

姬霄道：“消魂散毒發時你並不能抑制住你自己。付少主，躲在人背後，算什麽英雄好漢，上前來。”

付翊心道他真不想做什麽英雄好漢。

姬霄看到他，露出一絲不甘心的神色，又仿佛無比堅定地說：“那樣東西，在你身上。”

付翊心一跳，立即反駁：“不可能！你們教主當年那般搜查過我，也未能找到。”

付翊感覺到蕭晉光握著他的手一緊。

姬霄神色忽然激動了許多，道：“你是玄武山莊付辛獨子，也是當年唯一活下來的人，不在你身上，又會在哪裏，必定是你藏起來了！”

付翊被在眾人面前扒光了馬甲，苦苦隱藏多年的身份重見天日，忽然間緊張了起來。玄武山莊在當年的事有多麽敏感他是知道的，連帶他還成了霽月樓樓主，正處在風浪尖口，所有人都一臉神色覆雜的看著他。

他身上的秘密太多，善良的人可能只是好奇，有心思的人卻會想盡辦法利用他，謀取利益。

付翊臉色微白：“我沒有，我不知道。”

他的解釋過於蒼白無力，姬霄大聲斥道：“誰會信你！當年玄武山莊的下場大家都一清二楚，那件寶貝一定是在你身上。付翊，你若不交出來，那這些人……”

他擺了擺手。

一名長生教人把白岳松拖了上來，不知姬霄給這位幫主餵了什麽，白岳松一臉呆滯，衣袍滾在地上沾了一身灰，被摔在地上，也毫無反應，顯然沒有意識。

姬霄手起刀落，人頭落地，四下嘩然。

他們是真的敢做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。

袁長澄嚇得坐在了地上，只見一個穿著黑衣的長生教人朝他走過來，他忽然往前撲向付翊，“把東西拿出來，他們可是長生教，你難道想看著我們死嗎！”

袁長澄帶頭，旁人紛紛應和：“對啊對啊，拿出來吧。”

“這可是長生教啊，殺人不眨眼的，就拿出來吧，這裏這麽多條無辜人命呢。大不了，我把我家的傳家寶玉佩給你。”

“人命關天，什麽能比得上人命啊，我看付少主是不想交了，大家上去把人抓了，獻給長生教，不就好了嗎！”

方寒陽一踹那人，“滾開！”

付翊被護在蕭晉光身後，一下成為眾矢之的，心涼而且有些抓狂。

他是真的不知道那長生丹在哪。

況且，長生教惡事做盡，交了東西，就真的可以活命了嗎？不可能的，死人才是最聽話的，姬霄早就說了。

不少人蠢蠢欲動，為了自己的命，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犧牲，自然是非常願意的，只是付翊身邊的蕭晉光，看著頗有來頭，他們不敢得罪。

忽然，一劍破開人群，劍光反射著銀光，朝付翊刺來！

蕭晉光拔出碧血劍再度與陸齊交手，陸齊說：“我聽聞，那東西還有個名字。”

方寒陽急壞了，“陸叔，使不得啊，長生教人數不多，我們齊心協力，必能將他們趕出武林。”

陸齊說：“方正告訴我，那叫丹心。”

姬霄忽然笑了：“碧血為劍，丹心為藥，得碧血丹心，則得天下之運勢。陸幫主野心勃勃，自然把這話牢牢地記在心裏。”

碧血劍在蕭晉光手中，丹心在付翊身上，若是兩者湊齊，則有天下氣運傍身，乃天下所歸之人。

陸齊早已經對武林圖謀不軌，這下，自然忍不住要出手。但礙於官府，又不敢逼得太緊。

付翊和方寒陽對付其他人，姬霄把礙事的袁長澄踹開，舉劍迎上付翊。

付翊右手用劍，玄武劍法一派劍勢中正平和，易於防守。姬霄武功與他不相上下，當年用的卻是右手，所以若是右臂完好，或許能更勝一籌。

姬霄說：“聽聞付少主中了蠱毒九寒，這可是致命的□□啊。”

付翊聞言便覺得經脈內力滯澀，連帶出劍速度都變緩了，他惱怒道：“那又如何！”

姬霄卻有些懷疑了，難道丹心真不在他身上？

沈竹當年用自己的命擔保丹心就在玄武山莊中，沈竹到死都忠心耿耿，按理不會有錯。

姬霄打了個手勢，長生教人不管其他人，紛紛朝蕭晉光圍攻，陸齊一頭霧水地被硬生生逼出戰場。

蕭晉光以一敵十，力有不怠，很快處於下風。

付翊前往幫忙，兩人後背相抵，付翊見其呼吸急促，道：“逃命要緊，越鳴他們呢？！”

蕭晉光忽然殺出一個缺口，碧血劍劍直向姬霄而去，姬霄側身避過，隨即又提劍迎上。兩人招式極快，瞬息萬變。門口傳來整齊規劃的腳步聲。

越鳴已經帶人過來，姬霄立即發覺了蕭晉光牽扯住他的意圖，對方是想努力一博來留下他的性命！

若非長生教真的已無可用之人……若非教主壽數將盡，而除了丹心已別無他法，他絕對不會如此冒險。

走神之間，勝負已分，蕭晉光以傷換命，身上中了一掌，他也把碧血劍刺入姬霄胸口。

胸前受了一掌攪得內力大亂，悶得想要嘔血，之前消魂散就隱隱有要發作的跡象，現在卻越來越劇烈，外傷的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，內傷嚴重，且經年舊毒積累在身體裏，他目中赤紅，面露兇光，清醒正在離他遠去。

付翊慌忙扶住了他，蕭晉光似乎還有一絲意識，靠在他身上，碧血劍跌落在地，忽然低頭吐了一大口血。

付翊忙對越鳴說：“給我搭把手，馬車呢！”

……

“內傷嚴重……這自然很好治的。比較麻煩的是消魂散。消魂散一旦毒發，幾乎不可抑制，王爺為了控制……自己的欲望，強忍心性，自然傷身傷神，還需調養才是。”

城裏的大夫戰戰兢兢，每說一句，就擡頭看看付翊和越鳴的臉色。

付翊問：“消魂散的毒，更嚴重了嗎？”

大夫道：“恕老夫直言，從消魂散被研制出來起，江湖上就從未出現過解藥。此毒不可解，只能壓制，昔日王爺得遇貴人，又清心寡欲，自然無大礙。如今事務纏身，可王爺也不像是會操勞過度的人，我看他有心思郁結之象，必定心中有所不解之事，使得消魂散頻發。”

大夫見他們不再問其他，告辭也未說，提著藥箱，匆匆離開了。

付翊微微垂著頭，看著床上昏迷時也皺著眉頭的男人，輕聲問：“永定王曾流落江湖十餘年，對不對？”

越鳴實話實說：“細節屬下不清楚，不過確實是十多歲接入皇宮的。”

曾以為當年那個扮作他做替身的嚴明已被長生教害死，後來想來是高長宗發現了對方的身份，將其接回了皇宮，用作自己操控去做一些自己不可做的事的傀儡。

他卻還給人立了木碑，還懷疑對方不是經年舊人。

付翊對越鳴說：“明日北上，去天藥堂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寫至今日，感慨萬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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